五岁那年,我被强掳进了一辆货车,再睁眼已经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

五岁那年,幼儿园放学后,我在小区里的院子里玩耍,等待着下班的父母回来。 

但我没想到,我直接被人强行抓走了,塞进了一辆大货车。

当时在车上,我依稀能听到有两个人在谈话。

一个男人责怪一个女人,让她抓个男娃,她怎么抓了个女娃。

女人说女娃是谁谁点名要的,价格都谈好了。

等我再次睁开眼后,我已经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。

 

被抓走几天以来,这是我第一次下车走动。 

虽然我年龄很小,但我已经知道了我遭遇了什么。

从这时起,我便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,我一定要找到机会逃走。

 

妇女死死地抓着我的手,催促着我走快些。

男人将我们带到了一座小屋前。

 

刚一进门,一对夫妻便走了上来,摸了摸我的头,我本能地打掉他们的手,他们倒也不恼,只看着我笑。

「老陈,你看这女娃子你满意不?」男人抽出一张椅子坐下,点了支烟。

那名叫老陈的男人点点头,看向我:「满意满意,这女娃子长得硬是漂亮。」

他们说话的口音好奇怪,和我以往听到的都不一样。

等我长大之后,我才知道,这是四川话。

老陈的妻子从屋内领出来一名男孩,看年龄比我只大几岁,她指着我问那名男孩:「强娃子,这女娃娃给你当婆娘,要得不?」

婆娘?

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。

强娃子看了我一眼,脸都红了,跑进了屋内。

 

「那行,就女娃子就交给你们了,一手交钱一手交货。」男人抬起头,对着老陈夫妻说道。

「应该的应该的,你等一哈,我去寝室头给你拿钱。」老陈笑眯眯地站起身来。

几分钟之后,他拿了一叠红红的票子递给了男人。

 

原来我值这么多钱,难怪爸爸妈妈经常告诉我,我是他们的无价之宝。

 

 

 

老陈夫妻俩带着我和强娃子在村里走了一圈,见到人就介绍,这是他们收养的女娃,以后长大了嫁给强娃子当婆娘,人们都在恭喜他们,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。

 

我不要嫁给强娃子当老婆。

我刚到这里就发现,他和别人不一样。

就连简单地吃个饭,都会吃得全身都是。

经常无缘无故地大吼大叫,吵得天翻地覆。

后来我才知道,原来强娃子天生弱智,智力永远都如同小孩,他是不会长大的。

 

在村里逛了一圈后,老陈夫妻把我带回了“家”。

「女娃子,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妈老汉,只要你听话,我们会把你当亲生女子来养。以后你就叫陈杏,等你十八岁,就嫁给我们强娃子,你们两个相亲相爱。」

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,老陈皱了皱眉。

陈嬢戳了戳我:「喊妈妈喊老汉撒,瓜女子。」

我开不了这个口,我不愿意屈服。

他们也没有逼我,只当我是还没习惯。

草草地给我洗漱一番,就把我带到了一间房里,告诉我以后这就是我的寝室。

 

第二天一大早,强娃子就冲进了我的房间,吓得我哇哇大哭。

陈嬢听到声音走了过来,叫我跟着强娃子去洗脸,然后一起吃早饭。

吃早饭的时候,强娃子把他的鸡蛋分给我,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。

「老陈,你儿子现在就晓得讨婆娘欢心了。」

「就是,我看哪个还说我们强娃子是瓜娃子,简直人小鬼大。」

饭后,我主动提出要帮忙洗碗,陈嬢喜笑颜开地夸我懂事。

那时,我心里很清楚,我要让他们放下对我的防备,这样以后逃跑的机会才会更大。

 

一转眼,我被拐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。

我和强娃子都不能去上学,每天早上我们都在家门口蹲着,看着同村的小朋友背着书包去上课。

养父母对我还算不错,吃喝少不了我的,但他们就是不愿意让我去上学。

他们总说女娃子读什么书,学得精灵了心眼就多了。

让我天天在家里陪强娃子耍。

后来我问强娃子,为啥他不去上学呢?

强娃子低着头,用树枝在地上拨动石块,小声地说「学校不收我,说我是瓜娃子。」

 

和强娃子相处久了,我发现他虽然笨,但性格其实非常善良。

我们在院子里养了一只小狗,白天就带着小狗在院子里疯跑,晚上就把小狗带回屋里一起睡觉。

我和强娃子的关系越来越好,老陈夫妻俩看我和强娃子相处融洽,很是欣慰。

陈嬢有一次坐在我旁边抹泪,说她对不起我。

那是第一次看到陈嬢落泪。

「杏儿,虽然你年龄小,但是妈妈晓得你其实很懂事。」

我没有说话,继续看着她。

「你也晓得,你强哥他和其他小娃儿比起来,脑壳有点笨。我和你老汉又是老来得子,以后走得又比强娃子早,我们肯定要替他想好以后的事。」

「嗯。」我轻声回应。

「我们这个村就这么大,家家户户知根知底,没哪个女娃子愿意嫁给他的。我们只有给他买个婆娘回来,我们陈家才不得断后。妈也晓得,让你离开亲生父母,对你很残忍。」

「没关系。」我说道。

怎么可能没关系呢,他们心疼强娃子,我的爸爸妈妈就不心疼我了吗?

但这样的话显然不能说出口,我只能假装理解陈嬢。

陈嬢惊讶于我的回答,盯着我久久没回过神。

几分钟后,陈嬢对我说:「过两天我们要去城头赶集,中午你和强娃子自己弄吃的哈。」

我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——我要趁着赶集的机会逃跑!

我想来想去,犹豫地试探到:「妈,赶集是啥样?我也想看看。」

「你喊我啥!?」陈嬢睁大了眼睛。

「妈妈呀,你不就是我的妈妈吗?」我笑着说。

「哎!乖女子,你终于愿意喊我妈妈了!」陈嬢将我搂在怀里,抚摸着我的脸。

 

赶集那天,老陈将强娃子送到了邻居家。

强娃子哭天抢地要跟我们一起去,我走上去拉着他的手,他一下就收声了。

他一向都很听我的话,有时狂躁发脾气的时候,只要我安慰几句,他都会温顺起来。

「强哥哥,你听话,我和爸妈晚上就回来。」

强娃子点点头,老陈夫妻满意地笑了笑。

带上箩筐和一些零碎的票子,我们坐上了去往镇上的拖拉机。

陈嬢一直死死抓着我的手,看得出来,其实她还是不放心。

 

赶集,我以前从来没见过。

很热闹,街道两边都摆满了货物。

陈嬢也把家里晒好的玉米摆了出来,老陈在一旁抽着叶子烟等客人上前来挑选。

我看陈嬢忙得大汗淋漓,抽出一卷发皱的卫生纸替她擦汗。

陈嬢眉开眼笑,直说女子就是贴心。

老陈朝我们瞥了一眼,又转过头去继续抽烟。

一下午我都尽力地吆喝着,眼瞅着玉米卖得差不多了,老陈开始收拾,准备返程。

我知道不能再等了,我拉着陈嬢的手,捂着肚子对她说:「妈妈,我的肚子好痛,我想去厕所。」

陈嬢朝四周望了望,看到了公厕,拉着我的手跑了过去。

陈嬢一直在厕所外面守着,我根本没有机会跑开,我正无奈时,陈嬢居然碰到了同村的大妈,两个人在厕所外面聊了起来。

我趁陈嬢八卦的时候,混在离开厕所的人群中,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了出去。

我屏住呼吸,生怕自己动作太大被陈嬢发现。

终于,我离陈嬢有了一定的距离。

我看向老陈的摊位,他还盯着厕所的方向,焦急地等我们返来。

 

我自由了!

我撒开步子一路狂奔,我不知道要去哪里,我只知道我要跑!

不知道跑了多久,我来到了山路上。

这里没有标识,没有路牌,连车都很少见到。

我没有目的地,只能一直不停地瞎跑。 

跑到太阳下山,跑到天变成纯黑色。

夜里的山路黑漆漆一片,什么都看不清,耳边还有风声。

我仿佛听到了野兽的嚎叫,仿佛看到了野狼的眼睛。

我甚至怀疑自己会死在路上,直到“野狼的眼睛”越来越亮。

原来,是一辆小汽车,那只是它的灯光。

 

我抓到了救兵,对着车着急地挥手求救。

车里走下来一位大叔,他很诧异地问我:「区嘛黑,你一个女娃子咋一个人在这里?」

我向大叔和盘托出,说我是被拐来的,今天又是如何跑出来的。

我求大叔送我去城里,大叔思索一番,似乎怕惹上什么麻烦。

我扑通一声给大叔跪下:「叔叔,求求你,救救我。我想回家,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了。」

大叔犹豫再三,最终打开了车门,让我上车。

 

叔叔的车里,有一股熟悉的味道。

以前我坐在爸爸的车里,也会闻到。

我仿佛躺进了爸爸的怀抱里,安心地睡去。

梦里我看到了爸爸妈妈,他们抱着我,说再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了。

我想,等找到爸爸妈妈,我一定要让他们好好报答这个大叔。

如果没有他,我一个人肯定跑不出来。

 

但当我被疼醒时,我看到身边站着陈嬢、老陈、还有那位大叔。

大叔原本和善的脸变得骇人,他手中拿着皮带,一下下抽在我身上。

大叔一边打我一边骂老陈:「你说你们两口子是不是瓜娃子嘛?自己买来的女娃子不好好盯着,要不是老子给你逮回来,你们两口子就人财两空了!」

老陈抽着闷烟,一言不发,任凭大叔的皮带一下下鞭打在我身上,听着我撕心裂肺地哭喊,没有任何反应。

陈嬢似乎是有些心疼我,她将我拉起来问我:「杏儿,你为啥子要跑嘛?爸爸妈妈对你这么好,你真的太伤妈妈的心了。」

我狠狠地说:「你们不是我爸爸妈妈!你们是人贩子,你们都是坏人!」

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老陈,他走到我跟前,使劲地给了我一巴掌:「死女子!老子给你吃给你穿,把你当亲生的,你简直是个白眼狼!」

老陈的举动吓到了强娃子,他跑到老陈身边抱住老陈的腿:「老汉儿你莫要打杏儿,杏儿都哭了!」

陈嬢也被暴怒的老陈吓坏了,赶紧拉住老陈的手,然后对着我说:「快给你老汉儿道歉,以后不准说这样子的话了!听到没有,杏儿!」

见我迟迟不表态,大叔又拿起了他的皮带,一把将我摔到地上:「你们两口子就是狠不下心,我给你们说哈,女娃子就是要打!你把她打怕了,她就不敢跑了!」

我感觉身上的肉都绽开了,衣服黏在了肉上,好痛,好痛……

「我给你说,我没你妈老汉这么心软,你要是不服老子今天就把你打服!」说罢,他又扯着我的衣领,逼我给老陈跪下认错道歉。

陈嬢看我被打这么惨,一直劝我:「你这个女娃子咋那么倔喃!?你就认个错说个对不起嘛!」

大叔见我还不服气,更用力地鞭打我,嘴里不停骂骂咧咧列:「老子还不信了,你今天道不道歉?认不认错!?」

 

身上的伤口渗出了血,但我依然不开口求饶。

「你们都给我等着!今天要是不把我打死,我今后一定十倍奉还!

只要我还活着,我就还会跑!等我跑出去之后,要把你们所有人都送进监狱!要你们罪有应得!」我在心里默念着。

 

二强突然冲了上来,一把将老刘推开,把我护在身后。

大叔上了头,举着皮带还想继续抽下来。

老陈心疼二强,这才劝老刘住手别打了。

大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:「你们心软嘛!二天这女娃子再跑了,你们莫来给老子哭!」

 

二强狠狠地看着大叔,嘴里磕磕绊绊地安慰着我。

我默默地走回了房间,不管陈嬢在门口语重心长地说什么,我都不回应她。

过了一阵她叹了口气,走开了。

 

自从我逃跑过一次之后,老陈和陈嬢对我的看管更加严厉了。

我知道我想再跑,比登天还难,我必须要让他们重新相信我。

此后的几年里,我不再违背他们的意思,他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,勤勤恳恳地做家务,照顾强娃子。

在外人眼里,俨然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。

只有我自己知道,这种假象外表光鲜,内里实际爬满了蛆,令人恶心。

 

无聊时我会坐在院子里看我在墙上划的痕迹。

每到过年,我就划上一道,如今这堵墙已经有五道痕了。

也就是说,我已经离开爸爸妈妈五年了。

十二岁,如果我没被拐走,我应该即将小学毕业,成为了一名中学生。

但正因为我被拐走了,我连小学都未曾踏入,连红领巾都没能戴上过哪怕一次。

 

随着时间流逝,老陈上了年龄,平日里下地略显吃力。

原本是老陈一人去插秧种地,陈嬢在家里守着我和强娃子,现在仅凭老陈一人,已经不太行了。

我看陈嬢和老陈因为这事有些发愁,陈嬢本想帮着去地里干活,但老陈生怕我再跑,一直不允许。

但没人种地就没有收成,家里的收入就会减少,两口子经常因为这事拌嘴。

今天老陈回到家,说他的脚扭了,接下来几天都下不了地。

我估摸着,这或许又是我的一个好机会。

便主动提出来要去田里帮忙。

老陈连连摆手:「不用你,你就在屋头陪着你强哥哥耍。」

我知道老陈在担心什么,便直接向他挑明:「老汉,我晓得你担心我又跑了,但是我和你们一起生活了五年,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头的,我只是想为屋头出点力。」

这几年来,我经常向村里外出打工归来的人打探消息。

不知不觉中,慢慢学会了本地的方言。

碰到有从广东回来的,我都会请求他们帮我留意下亲生父母的消息。

但无一例外,都被拒绝了。

这里的人,团结得难以置信。

我们这些外来的人,仿佛只是他们的私有财产。

 

老陈还是不允,摇了摇头。

我心里焦急,但必须装作平静:「你要是不放心,你就在田边守着我嘛。我要是跑,你就大声喊人撒。老汉,我真的就是看你每天这么辛苦,想替你分担一下。」

陈嬢觉得我说的有道理,于是帮腔说道:「杏儿说的要得撒,你在旁边守着她,有啥子你就大声喊。」

 

第二天,不仅老陈,连陈嬢和强娃子都在田边一直盯着我干活。

半个月后,老陈的腿好了,但我依然提出要去田里帮忙。

到了田里,我搬出一个小板凳递给老陈:「老汉,你就在阴凉的地方坐着,等我把事情做完我们一起回切。」

老陈点点头,悠闲地在一旁点上了叶子烟。

一个月后,老陈似乎已经习惯了我干活他喝茶的悠闲日子。

有时候太阳太大,老陈还会招呼我一起坐一会,给我递上一个果子、一杯水,让我歇会别中暑了。

更讽刺的是,有一次有村民路过,看到我和老陈坐在树荫下喝水,他巴巴地看着我们说好羡慕老陈,父慈女孝的。

老陈笑呵呵地摆摆手,看得出来他十分得意,也很享受别人羡慕的眼神。

我真反胃,巴不得吐他一脸口水,我去你妈的父慈女孝。

不管老陈他们对我有多好,我心里永远都记着,他们是罪犯!是买卖人口的罪人!

 

每天从田里忙完,回家我还要帮陈嬢做饭,二老的笑容越来越多,对我也越来越好。

偶尔之前那个“好心大叔”老刘头还会来串门,看我现在这么听话,还不忘邀功,说都是被他打得这么乖。

我也只是笑笑,不说话。

 

老刘今天又上门了,带着他的媳妇秀春阿姨。

我听陈嬢说,秀春阿姨嫁给老刘好多年了,一直没怀上娃娃,平时经常听到秀春阿姨的惨叫。

秀春阿姨看上去很憔悴,头发也油,没有一丝笑容,机械地附和着老刘的话点头。

晚上,老陈让他们夫妻俩留在家里吃饭。

饭桌上老刘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经验:「老刘,不是我自夸哈,你看,我们秀春以前还不是天天闹着要跑。现在还不是乖乖的,都是我管教得好。所以我一直给你说,女的就是要打!打听话了就好管教了!」

我抬起头看向秀春阿姨,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,低着头扒饭。

 

吃过饭后,我在院子里逗小狗玩。

秀春阿姨突然走了上来,她问我:「你今年多大了?」

我抬起头,震惊秀春阿姨居然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。

我问道:「秀春阿姨,你怎么会说普通话?」

秀春阿姨坐在一旁,笑笑:「我又不是四川人。」

「那你怎么会嫁到这里来?」

还没来得及听到秀春阿姨回答,老刘就走了出来,一脸焦急地四处找,直到看见秀春阿姨才放下心。

然后老刘走上前来,一把抓着秀春阿姨,和老陈告了别就离开了。

 

被拐走后第六年,我十三岁了。

 

这天一大早,老陈就张罗着要去隔壁村吃酒,交代陈嬢带着强娃子和我一起去田里干活。

临走时,还特意再次嘱咐陈嬢,好好盯着家里。

说是盯着家里,实际是让陈嬢好好盯着我。

我继续扮演孝顺女儿的角色,对老陈说道:「老汉你路上小心哈,少喝点酒,对身体不好。」

老陈笑笑敷衍着说知道了。

 

结果中午刚过,同村的村民就跑到田里,告诉陈嬢,老陈因为喝太多酒引发了中风,现在送去了县医院,让陈嬢赶紧过去。

陈嬢显得很为难,她还是担心丢我一个人在这里,我会逃跑。

我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,挤出两颗眼泪:「妈妈,老汉儿不会有什么事吧?我都说了让他少喝酒,他就是不听我的话!」

陈嬢也乱了:「就是嘛!就晓得酒酒酒,还不晓得中风有没得后遗症!」

我连忙说道:「妈妈,你赶紧去看看老汉!我把这里的活干完,就把强娃子带回家,屋头我会照顾好的,你放心去照顾老汉。」

经过这么几年的相处,陈嬢其实对我的戒心早已没了大半。

陈嬢点点头,然后跟着村民走了。

 

我知道,我的机会,它又来了。

陈嬢走后十分钟,我把强娃子带回了家。

但我知道,陈嬢经常会给强娃子灌输,我长大以后就是他的婆娘,要他时时刻刻紧盯着我,如果发现我要跑,就要抓着我。

强娃子虽然就比我大几岁,脑子还不清楚,但他生得健壮,我要直接跑无疑没有任何胜算。

我走到强娃子身边对他说:「强哥哥,我刚才把东西忘到田那边了,我现在要回去拿,你先喂小狗子吃饭哈!」

强娃子思想单纯,完全没怀疑:「那你搞快哦,我也饿了,我想吃稀饭。」

我点点头,装作不慌不忙地踏出了家门。

 

一步、两步、十步。

我回头看去,强娃子并没有在门口看我。

我撒腿就跑,朝着村外跑,撞到人了也不回头。

这一次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,这里根本就没有好人!

我在脑海里规划了无数次的逃跑路线,只要我能跑下这座山,跑过这条山路去到国道,我就可以坐上去城里的大巴车!

到时候不管去哪里都好,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!

 

我丝毫不敢停歇,不知道跑了多久,直到感到脚踝处有一丝疼痛。

我停在路边检查,才发现自己跑得太急,把脚拧了都不知道。

脚踝又肿又红,一瘸一拐地朝着大路走过去。

我终于看到了柏油马路!

我成功了!我焦急地站在路边,盼望着赶紧来一辆大巴车,我的希望全部在它身上了!

 

但整整一夜,我都没能见到一辆车!

我只能躲在路边的树丛里,又饿又冷又害怕,不知道还要多久,我才能坐上回家的大巴车。

终于,我看到了不远处有一辆大巴车驶来,我兴奋地从树丛里钻了出去:「车!停车!我要上车!」

 

大巴车缓缓停了下来,我刚要踏上车门之时,居然看到了从县医院回来坐车回来的老陈!

陈嬢和他一眼就看到了我,连忙下车朝我跑来:「死女子,你又要咋子!」

我十分慌乱,几乎是爬上了大巴车,抓着司机的手求他快些开车。

老陈挡在了大巴车面前,陈嬢跑上了车一把将我抓住。

我死死抓着车里的扶手,车上的人都看着我们,仿佛在看一场闹剧。

「求你们,帮帮我,我被他们拐过来的,帮我报警啊!我求求你们了!」

车上的人开始议论,陈嬢大吼大叫让司机打开车门,老陈也冲进了车内。

他换上一副可怜父亲的嘴脸,对车里的人说:「不好意思啊各位,这是我女子,她脑壳有点问题,老是想着要离家出走,我和她妈找了半天才找到她。」

看到老陈这幅嘴脸,我几乎抓狂:「放你的屁!我脑壳清醒得很!你们就是把我拐来的,放开我!我要报警!」

老陈突然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:「这么多年妈老汉尽心尽力为你,你还要离家出走,你对得起我们吗?」

老陈的苦肉计奏了效,车上有乘客开始劝我:「小女娃,你妈老汉也不容易啊,别任性了,跟你妈老汉回家嘛!」

司机也在众人的催促下开始动摇:「你们有啥下车自己说,我们要走了,不要耽误我们。」

我还想开口求救,陈嬢死死捂着我的嘴,我慌乱之中张嘴就乱咬,咬得她的手流血,她都没有松开手。

老陈将我拖下大巴车,塞进了回村里的小车。

这一幕好熟悉,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,被塞进那辆改变我一生的面包车。

 

一路上陈嬢一直痛心疾首地质问我:「杏儿,这么多年了你为啥子还要想着跑?我们陈家对你哪里瞥了嘛?」

我不再说话,车每开一米,我离我的家就远一米。

他们是回家,我是回到地狱。

到家已经是深夜了,老陈坐在客厅里,抽着闷烟。

好死不死,老刘听到风声又跑了过来:「我听说你们屋头又出事了?」说完瞥了我一眼。

我狠狠地盯着他,如果我能杀人,我第一个就要杀了这个贱人!

老刘拍拍老陈的肩膀:「老陈哥,你今天才中风,注意点身体。这样嘛,我给你个建议哈,这女娃子精灵得很,我看你们还是早点把她和二强的事办了。」

老陈问到:「杏儿才十三岁得嘛,是不是太小了点?」

老刘大笑:「小啥子嘛小,反正以后都是嫁给你们二强的,等她成了二强的人,她还有脸跑?」

陈嬢鬼迷心窍地赞同了老刘的说法:「老刘说得也不是没道理,本来我们买杏儿来就是为了二强,既然她一次次想跑,不如乘早断了她这个念头。你说喃?」说完,陈嬢看向老陈,老陈点点头。

得到老陈的许可后,陈嬢把二强拉到一边,在他耳边嘀咕了半天。

二强红着脸走到我身边,在陈嬢的带领下,我和二强被锁在了房间里。

陈嬢隔着门大声地说:「强娃子,就照着妈给你说的做,不要害羞!男人都要和婆娘做那事!」

强娃子点点头,走到我旁边,我害怕极了,抓紧被子锁在一角。

他一靠近我,我就用脚乱踢,他便也不敢再动。

 

夜里,二强一直老老实实地站在床边。

我问他:「强哥哥,你以前不是说要保护我吗?」

二强点点头:「我肯定会保护你撒!」

我带着哭腔说:「那妈今天让你做的事,会伤害到我,你可不可以骗妈老汉,就说我们完成了,但是你不要真的做?」

二强有些疑惑:「妈说的事会伤害到你?妈没告诉我啊!」

我继续说道:「是的,如果你照着妈说的话做了,我会讨厌你,以后和小狗子都不会理你了。你希望杏儿不理你吗?」

二强连忙摇头:「不希望!」

我点点头:「那明天我们就骗妈老汉,说你按照妈说的做了,好不好?」

二强点点头,然后我指了指床的另一边:「好,那我们一起睡觉,但是你只能睡觉,不能干其他事!」

二强乖巧地爬上了床安静地躺在我身边。

第二天一早,陈嬢打开了房门,看到我和二强都在床上,满意地退出了房间。

 

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,老陈毫不避讳,直接问二强:「你妈喊你办的事你做了没?」

二强看看我,我不敢抬头,生怕老陈看出端倪。

他胡乱塞了一个馒头在嘴里:「做了做了!」

陈嬢出来打圆场:「既然现在米已成炊,以后我们就一家人好好过日子,以前的事就都不要提了哈!」说完陈嬢看向我,似乎是在等我表态。

我点点头,在他们看来,这一次我是真的接受了现实。

 

我就这样被迫和二强同睡了半年。

 

老陈有一天装作不经意地来试探我,问我有没有「哪里是不舒服。」

我反问他:「你想我哪里不舒服?」

陈嬢把老陈拉到一边,说我才十三岁,可能没办法这么快怀孕,再等等。

我在心里冷笑,想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怀孕,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畜生,才能有这样龌龊的思想?

 

我就在这样惶恐的日子里,继续长大。

每天和二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,好在二强天性单纯,一直很听我的话,我才能够在这样的处境下,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。

 

墙上的划痕,已经十二道了。

今年我已经十七岁了。

老陈两口子等不及了,怀疑是我身体有问题,要不怎么还没能怀上他家的种呢?

老刘跟老陈说,可能是我身体有问题,让他们带我去医院里检查检查,要是有问题就早点调理,年龄大了生娃更困难。

 

 

想让我给你们家生儿子?下辈子吧!

我现在已经长大了,无论体力还是智力,早就比原先强太多了,我一定还可以找到机会逃跑,等着吧!

我从来没有放弃过逃跑,更没有忘记要把他们绳之以法的念头!

 

但秀春阿姨突然怀孕了,这打乱了我的计划。

这么多年来,我和秀春阿姨交好,她被老刘买来之前,也是上过学的。

她有空时会教我写字,给我讲故事,我把她当成了半个妈妈。

她哪怕怀上了孩子,依然要在家里干活,我看着都心疼。

便经常上门去照顾她,摸着她的肚子,听小婴儿的声音。

秀春阿姨一手摸着我的头,一手摸着肚子,幸福地说: 

「杏儿,阿姨现在有娃娃了,希望他以后不会像我这样苦。」

我问秀春阿姨:「留在这里,能不苦吗?」

「以前是没娃儿嘛,等我生了儿子,老刘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。我这辈子已经不指望逃出去了,只希望我的孩子可以健健康康长大,陪在我身边。」

我有些生气,秀春阿姨就这样认命了。

但我也理解,不认命,她还能怎么样?

可我和秀春阿姨不同,她认命,我不认!

等秀春阿姨生产后恢复了,我依然会看准机会逃出去!

 

怀胎的十个月里,我几乎隔几天就去照顾秀春阿姨。

我经常能在她的脸上看到笑容,这是认识她这么多年以来,笑得最多的时候。

她一直憧憬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。

 

但命运从来不会眷顾可怜的人,只会让她们更可怜。

秀春阿姨生出来的是个女儿,老刘当场就破口大骂,全然不管不顾刚生完孩子的秀春阿姨。

秀春阿姨生完孩子的半个月后,老刘就以一万块的价格把女儿卖给了人贩子。

 

秀春阿姨疯了,她抄起铁铲和老刘对打,还在月子期间的她根本不是老刘的对手,被老刘夺过铁铲狠狠地敲在了她的头上,血溅当场。

 

老刘对秀春阿姨的死毫不在意,任凭秀春阿姨的身体躺在郊外,更是对外宣称要再买个年轻漂亮的婆娘给自己生儿子。

我实在看不下去,叫唤着要去市里报警,要老刘一命偿一命。

老陈责怪我多管闲事,说那只是别人的家事!

一条人命!在他们眼里只是家事!

我与老陈大吵一架,他死活不让我报警,说我就是借机想自己报警逃走。

最后,我只能在村里杂货铺买了一张草席,将秀春阿姨草草地埋在了后山。

秀春阿姨的这一生,如她所说,真的再也逃不出去了。

 

一个月后,老陈说星期天要和陈嬢带我去医院检查。

我知道,去了医院,他们就会知道我和二强根本没有夫妻之实。

到医院那天,陈嬢一直贴身陪同,老陈则在医院大门口等着。

排队缴费的时候,我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了熟悉的广东口音!

我四处张望,终于找到了声音来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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